所谓"不协调"(inconguity)指事物的状态与事物"应该" 的状态之间,或者事物的状态与人们假想的状态之间的不一致、不合拍。也许我们并不了解其中原因,事实上,我们经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不协调是创新机遇的一个征兆。引用地质学的术语来说,它表示下面有一个"断层"。这样的断层提供了创新的机遇。它产生了一种不稳定性,四两可拨千斤,稍作努力即可促成经济或社会形态的重构。但是,行政官员们获得的并加以注意的数字或报告中通常体现不出这种不协调。它们是质变而不是量变。
与意外的成功或失败一样,不协调是变化的一个征兆,不论是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变化。而且与隐藏在意外事件下面的变化相同的是,隐藏在不协调下面的变化也是发生在产业、市场或程序内部的变化。因此,对于接近或处于这个产业、市场或程序的人来说,不协调是显而易见的,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但是它往往被当局者当作理所当然的事而忽略了--他们会说,"它一直就是这样的," 即使"一直" 可能只是最近的事情。
不协调的类型有以下几种:
★一个产业(或公共服务领域)的经济现状之间存在的不协调;
★一个产业(或公共服务领域)的现状与设想之间存在的不协调;
★一个产业(或公共服务领域)的付出与价值和客户的期望之间存在的不协调;
★程序的节奏或逻辑的内部不协调。
如果某个产品或服务的需求稳定增长,那么它的经济效益也应该稳定提高。一个需求稳定增长的产业应该有利可图。大势所趋而已。在这样一个产业中若得不到利润则说明经济的现状之间产生了不协调。
一般而言,这些不协调都是宏观现象,发生在整个产业或整个公共服务领域。但是,重大的创新机遇通常只适合高度集中的小而新的企业、新程序或新服务。而且,在已有的企业或供应商意识到它们遭遇了危险的新竞争对手之前,利用这种不协调的创新者可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受干挠地发奋图强。因为前者忙于跨越不断增长的需求与滞后的效益之间的差距,所以无暇注意到有人正在做不同的事情--能产生效益、能利用不断增长的需求的事情。
有时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时却根本无法弄明白为什么需求的增长并不带来更高的效益。因此,创新者并不一味地去弄清楚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它们应该发展的方式发展,而是问"什么事物可以利用这种不协调?什么事物可以将它转化成机遇?我们能做些什么?" 经济现状之间的不协调是召唤行动的信号。有的时候,尽管民题本身不太明朗,但是所要采取的行动却相当明确;而有的府报,我们对问题十分了解,但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迷你钢铁厂"就是一个成功地利用不协调而实现创新的好例子。
自一次世界大战起50多年以来,发达国家的大型集成"钢铁厂只在战争期间出现过辉煌。在和平时期,即使钢铁的需求稳定上扬(至少在1973年以前),它的表现也一直差强人意。
其实,人们早已经知道造成这种不协调的原因。但是,若要满足额外的需求,大型集成钢铁厂即使只增加最起码的设备也必须投人大笔资金。而且扩建现有钢铁厂很可能会造成钢铁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低度使用率,直到需求--除了在战争时期,其他时期都只是一点一点缓慢增加--与新的产量持平。然而,如果需求不断增加不进行扩产这意味着永久地失去市场份额。没有公司能承担这个风险。因此,这个产业只能在有限的几年内有利可图:从每一个工厂开始建新生产能力起到所有新扩充的设备投产为止。
而且,19世纪70年代发明的炼钢程序从根本上说是既不经济也不科学,人们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个程序试图向物理学原理挑战--同时,这意味着它违背了经济原理。在物理学领域,除了对抗重力和惯性原理做功外,再没有宪制造温度更费劲的了(无论是热还是冷),而大型集成炼钢程序中有四次是制造高温,目的只是为了反复碎冷,而且大量灼热的物质被高高举起,然后移动相当的距离。
长期以来,大家都非常清楚,只要能在程序中减轻这些不足的创新出现,就能大幅降低成本。这正是"迷你工厂"所完成的事情。"迷你工厂"并非一座"小规模" 工厂;迷你工厂的最低经济规模是1亿美元的销售额。但是这仍然只是最小经济规模的集成钢铁厂的1/10-l/6。因此,建立迷你工厂可以以十分经济的方式、小幅度地增加产量,满足现有市场的需求。迷你工厂产生的高温只有一次,并且并不加以狩冷,而是延用到后面的程序。它使用的原料是废钢,不是铁矿石,并且只集中生产一种产品:如板材、横梁或圆钢。集成钢铁厂是劳动高度密集型,而迷你工厂是自动化控制。因此,它的成本不到传统炼钢程序的一半。
政府、工会以及集成钢铁公司一直与迷你工厂对抗。它仍然顽强地稳步发展。预计到2000年左右,美国所用的钢铁50%以上可能来自迷你工厂,大型集成钢铁厂将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落。
然而,有一个意外的情况,而且非常重要。需求与程序的经济现状之间的这种不协调也存在于造纸业。但在这方面,我们仍然不知道如何将它转变成创新和机遇。
虽然所有发达国家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政府不断努力来增加市场对纸张的需求--这可能是所有国家都一致认同的惟一目标--但是造纸工业的表现仍然令人失望。三年的"空前利润"后必定跟着五年的"生产过剩" 和"亏损"。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造纸业的"迷你工厂"。八九十年以来,我们一直知道木质纤维是一种单体(monomer);有人会说,找到一种塑化剂,将它转化成聚合体应该并不困难。这将使造纸从一种效率低下、浪费严重的机械工艺转变成效率高的化学工艺。事实上,大约在100年前,从木桨中提炼纺织纤维时,人类就用了这种方法--在人造丝的制造过程中,这可追溯到19世纪80年代。但是,尽管研究花去了大笔钱财,迄今为止仍没有人发现一种技术能够用这种方法造纸。
如上述案例所示,遇到不协调情况时,必须明确地定义创新解决方案。它必须能够在现有的、广为熟悉的技术上实现,而且所有的资源也必须容易获得。当然,它需要艰苦的开发工作。但是如果仍需要大量的研究和新知识,那么它就不能为企业家所用,亦即尚未"成熟"。若想成功地利用经济现状之间的不协调,创新必须简单,不能复杂,必须显而易见,不能浮夸不实。
在公共服务领域,我们也能够发现经济现状之间的重大不协调。
发达国家的医疗保健就是一例。即使在1929年,所有发达国家的医疗保健在国民支出中所占的比重仍然很少,不足国民生产总值或消费支出的1%。半个世纪以后的现在,医疗保健,尤其是医院已经占了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大部分,7%一11%。但是,这个领域的经济却没有增长,反而走下坡路。成本提高的速度高于业务增长的速度--可能快三四倍左右。在今后30年中,随着发达国家的老年人口的增多,医疗保健服务的需求将继续稳定增长。由于成本紧密地与人口的年龄相关连,因此,它也会随着增长。
我们至今仍然不清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但是,英国和美国已经出现了简单、针对特定目标的成功创新。这些创新彼此差异很大,这是因为英美两国的体制相差甚远。但是,它们都利用本国医疗体制的特定薄弱环节,将其转变成机遇。
在英国,"彻底的创新"(radieal innovation)是私人健康保险,目前,它已经成为发展最快、最普及的员工福利。它所做的只不过是让投保人能够立即接受专家的诊断,而不必排长队,而且需要进行"可选择的手术"(elective surgery)一时,他们可以不必等待。英国的制度试图通过"病人分类法"(triage)来降低医疗保健成本,实际上是把立即治疗留给常规疾病和危及生命的疾病,其他疾病--特别是进行可选择手术的疾病,则延迟治疗时间(如治疗因关节炎而受损的髓关节)。但是,医疗保险的投保人则可以立即施行手术。
与英国不同的是,美国则试图不惜成本来满足所有类型医疗保健的需求。结果,美国的医院成本爆涨。这倒创造了一个不同的创新机遇:分家(unbundle),即将大量医院不需要的高成本设备,诸如治疗癌症的钻放射线或身体扫描仪,配备齐全的自动化医疗实验室或身体康复等的业务从医院分离出来,自成一体。这些创新机构一般都比较小而且专:主要为母亲和新生儿提供汽车旅馆设施的一个独立的妇产中心;专门施行不需要住院和术后护理的独立、"流动的" 外科手术中心;心理诊断和咨询中心;老人疾病中心及相同性质的机构,等等。
这些新机构并未取代医院的地位。它们所起的作用实际上是推动美国的医院担负起英国人分配给医院的角色:成为处理急诊、治疗危及生命的疾病,以及提供强化的疾病护理的场所。但是,与英国一样,这些创新机构主要是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性机构,它们将不断增长的医疗保健需求与不断下滑的医疗保健效益这两种经济现状之间的不协调转化成了创新机遇。
这些都是"大型"的例子,取自主要的工业和公共服务领域。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得以接近、发现并了解它们。更重要的是,这些例子揭示了为什么经济现状之间的不协调能够提供如此伟大的创新机遇。处在这些工业或公共服务领域的人们知道内部的基本缺陷。但是他们几乎不得已忽视它们,而忙于修补这儿、改善那儿,这里救一下火,那里补一个洞。因此,他们无法认真地对待创新机构,更不用说与之一拼高低了。一般而言,只有等到创新机构成长壮大,并侵犯到他们时才加以注意,但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已回天乏术了。同时,创新者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